2024.10.17
如果從天而降一個禮盒在眼前,你最希望裡頭裝的是什麼?「時間。」 阮經天斬釘截鐵地回答,因為時間是最珍貴的禮物。昨天是歷史,明天是謎題,今天是禮物。他說有捨才有得,「不用急啊!時間到了,自然就會有解答。」這位現代周處除完三害,繼續救贖剷除眾生心中的害與怕。
20歲的禮物
「時間是最貴重的東西,對,時間是單向的,所有事情發生後,都沒有辦法再回頭,沒有辦法再改變,所以最珍貴的禮物自然是時間。」阮經天銳利的眼神停在海天一線的消失點。當街上的人們謾罵著太陽,我與阮經天來到北海岸,看著他置身廣袤湛藍背景裡,暖烘烘的陽光曬在臉上,不免悄悄地打量這張早在影視裡看熟的臉,那一刻彷彿穿越回17年前他的第3部作品《我在墾丁*天氣晴》,當時我還曾南下探班呢!褪去稚氣與銳角,時間只在阮經天身上勾出一道更臻完熟的輪廓,而我早已抵擋不住歲月的偷渡。20歲的你會想要「時間」這個禮物嗎?我問。「當時完全不會這樣子想。」阮經天回說,「20歲的時候,會把更多心思放在自己身上,比如說渴望工作得到成功,渴望得到大部分人都希望得到的愛情,得到自己喜歡的玩具,反而沒有把太多心思放在周圍的人或者是這個世界上。」海風持續鼓噪著浪花,我再問阮經天,他最懷念哪一個角色,覺得重新演繹會表演得更好?「沒有。」他的回答依舊簡單明瞭,「這個問題剛好可以呼應到你說的那個禮物問題。時間過了,它就不可能回去。所以你問我,有沒有想過重回到哪裡?重回哪個時刻?不可能,這樣對我來說就是浪費時間,因為你不在乎現在,只想著過去。」演員與角色相遇是一期一會,就如同時間一去不復返,人生的一切緣分關係也是。
先讓貓咪救英雄
不眷戀過去,不恐懼未來,眼前的男人自在、豁達,那些在《艋舺》、《軍中樂園》與《周處除三害》戲中的狂傲、桀驁、叛逆、衝撞甚至是憤怒,都不見了。「不能夠說是自在。」阮經天望著我,「其實更像是隨著時間的遷移,人遇到一些事情後會有所改變,我只是愈來愈接受了我這個人的改變。愈來愈接受我必須要做的事情,好比說,我愈來愈來接受我是一個演員的事實,我得放心思在這上面,也愈來愈接受家裡剩下我一個大人……。」「就像我每天早上起來,面對養的3隻貓就是我的責任。我得定時起來,定時把牠們打理好,我今天有了這個家,我就是要把家整理好。你問我掃院子的時候快不快樂?某些時候是快樂的,但是除此之外,這也是我必須要做的,那是我的責任。」對於那些特別的他、她或牠,你能給予的最好禮物,就是你的時間,因為這代表著你給予了自己生命中,永遠拿不回來的一部分。說起貓,阮經天的眼神柔和了,被貓等門、被貓倚靠著呼嚕,當然也會遇到貓咪搗蛋吃盆栽的時刻。與貓相伴有窩心也有「切心」,貓主子帶給他最大的啟示,就是「做自己」就好了:「動物就是單純,只想玩遊戲,肚子餓會來找你,躺著曬太陽也開心,每天去追逐一下庭院裡面的小鳥都開心。」好萊塢編劇聖經說,好故事就是要先讓英雄救貓咪,才顯反差的戲劇張力。有沒有想過,英雄也需要被貓度化,洗去一身戾氣後,又是以柔克剛的一條好漢?
不是諧音哏
在一次採訪中,阮經天曾表示,生命中最缺的,就是自己的姓氏。「軟喔?」他大方接話,「那時候是開玩笑,但講得也沒錯啊!」他自認年輕時大多處在衝突中──自己跟自己的衝突擺不平,接著就與外在衝突。「那個不快樂是從自己往外發作,所以這其實是認真的,不是諧音玩笑。」阮經天不遮掩、不扭捏,他坦承當時自己的確無法消化很多情緒,特別是當媒體鏡頭對著他且離非常近的時候,他心中萬般不解,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?但慢慢地,他學會轉念,既然改變不了世界,就改變自己。「人嘛,反正就是隨著年齡增長,慢慢地希望自己多沉澱一點,希望自己能夠陪家人多一點。」他若有所思想了一下,「人生有很多階段,無論是報導也好,受到挫折也好,金馬獎也好,親人離去也好,失去摯愛也好,每一次每一次,都會讓人變得不一樣。」「至於變好變壞,那是別人對你的評價,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!當年的那些記者年紀也慢慢大了!對,大家都變得溫和了,這就是時間對人造成的影響啊!」他淺淺一笑。
我的完美日常
在人生舞台上,阮經天領到的不是那種當頭棒喝大徹大悟的劇本,發生在他身上的蛻變,還是回歸訪談之初破題的關鍵字──時間。我說,時間真的是滿好的東西。「對啊,滿好的東西。」阮經天如釋重負地點頭回應。在我眼前的,是全然放鬆的「軟」經天,汪洋背景包覆下,像躺在一床柔軟的藍色棉被,愜意地和我聊起他最愛的坂本龍一。
〈Merry Christmas, Mr. Lawrence〉是他拍戲期間必聽的曲目。坂本龍一說,記得每天抬頭看月亮,於是阮經天完成工作後,獨自開著車看看天空、看看海、看看山,或是坐在咖啡廳觀察街貓⋯⋯他悠悠道出屬於自己的完美日常。「當你有自己獨處的時間,一方面也代表自己把事情做完了,可以稍微休息一下。我覺得最輕鬆的時候,就是那些不需要講話,什麼都不用對人交代的時候。」
60歲的約定
最後一題:這些年來,覺得當演員最大的收穫跟成就是什麼?「我真的沒辦法評論我的成就。」阮經天語氣頓了一下,望了望我,「我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,原因在於事情還沒結束,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,這個問題如果在我60歲的時候問我,或者在我選擇不當演員的時候問我,我應該可以給你答案。」「可以!我等,那我們就相約60歲的時候見囉!」我跟阮經天定下約定,揮別遠逝的沙灘足跡,我不禁想起了一首名為〈海街日記〉的詩:沙灘上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浪花,又重新活了起來。
(圖:《ELLE》國際中文版雜誌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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